桃言

临镜晚 番外三(四)

【正文羡澄,本番外曦澄!】

一宗之主,自是端方雅正,连让人闭嘴似也冠冕堂皇地完全像是在为对方考虑,可那样熨帖的一番话里,藏了几许真心,又蕴了几多假客气,连他自己后来也渐渐茫然不可寻。

蓝曦臣只眼见着箭丛刀山在侧,都从未眨过一次眼的江宗主,威骑千军围困,都从未有过半丝动容的江宗主,头一次,那样轻易地泪湿衣襟。

观音庙的一夜发生了太多事,那一夜,蓝曦臣失去了他视之为知音的挚友亲交,敛芳尊临死前又气又笑,说:“蓝曦臣,我这一生杀父杀妻杀师杀子杀友,却独独没有想过要害你。”

而他手中正握着的朔月剑锋凛冽,犹然滚落几颗血滴。

 

这之后的很长时间他都闭门不出,外界再如何论他,他都置之不理,将他父亲学了个十成十。 

蓝曦臣自觉枉称心思剔透,却恰恰是他自己,因为十足信任亲手将结义大哥送上了断头台,却又因为猜忌亲手将朔月刺进了所谓挚友的胸膛,可见泽芜君既没有那份能力润泽平芜,反倒是刚愎自用又疑心深重。

这样的人,何以堪任蓝氏宗主?

他在蓝氏祠堂跪了良久,列祖灵牌在上,青烟袅升中,他却从香炉鼎边瞥见一灵巧物什,是一截年久的紫穗。祠堂本是少有人来,蓝曦臣无心去责怪负责洒扫的弟子实在轻慢,却结结实实地忆起与他同样失去挚友的江宗主来——“乱葬岗剿灭夷陵老祖,论功云梦江氏当在首列。“

隔了十三年,他竟忽然的起了些同病相怜感来。

 

 

待蓝曦臣醒过神来,他已走至云梦地界,心里暗笑自己什么时候竟也痴傻起来。拜帖奉上,莲花坞的弟子却恭谨地呈还:“蓝宗主来得不巧,宗主已于今晨去往临近辖地除祟去了“。蓝曦臣未多言,只点头重新收回拜帖,只待走远时,遥遥地听见那两名弟子的窃窃私语:”这样不好吧,万一蓝宗主有急事咱岂不是误了大事?“

“嘘,别说了,宗主先前怎么铁青着脸回宗,说与含光君有关的一律禁言的你都忘了?若真有诚意,且让他多走上几遭,也不枉咱宗主平白受累。“

看来江澄并不待见他。

 

此后的相逢则略显俗套,无非是称是已外出夜猎的江澄与他在某个除祟事件正正好打了个照面,对方倒是显得落落大方,竟率先问起他出现在此地的缘由。蓝曦臣因心思恍惚,稍有不慎被妖祟迷了眼,白布蒙昧双眼,周遭几乎完全无法视物,却反倒是他看的最为清明的时刻。

断事识人,原是论迹论心。

蓝曦臣讶然于传闻中素来阴骘的江宗主不但沉稳可靠,险象环生之际总能另寻出口。就连坠落千丈崖壁,竟也能就地取材,倒是将人照顾得妥帖。春日的竹屋连空气都寂静清新,哪怕不能视物,身边忙碌穿梭的人却鲜活真实得过分,野果是酸的,野菜是苦的,可入口的甜汤却鲜甜,他真心夸赞,“未曾料到江宗主竟做得一手好菜。”

对方闻言停著,声音却似有涩意,“此一时节的云梦脆藕最是鲜嫩,可惜向厨娘学了良久,未曾学到故去家姐的半丝分毫。”

于是连那碗里的清甜藕汤变得苦涩难言,不夜天时蓝曦臣满心扑在胞弟打伤三十三位前辈一事上,却从未注意过那时年及弱冠的他又是怎样木然地抱起阿姐的冰凉尸体,穿过长长的尸潮,走入漆黑浓稠的夜里,将这一噩耗带给仍在戴孝的金家,安慰发出响亮啼哭的襁褓幼儿。江澄却吃得利落,三筷两口下肚,旋即岔开话题宽慰起他来,“当然江某一介粗人,姑苏的糠咽…….噢是珍珠翡翠白玉汤我确实喝不大惯,年少求学在姑苏束缚甚多,只记得云深的枇杷还算清甜,不妨向请教蓝宗主一二当地的风土人情?”

蓝曦臣哑然失笑,束缚甚多,糠咽菜,他到底还是记着年少时的仇。也顺着他意,活络气氛般地玩笑道:“江宗主未免有些睚眦必报了。”

江澄却也不恼,“我这是恩怨分明,人之常情。”

蓝曦臣沉吟片刻,道:“江宗主,你知道的,恩怨难了,情仇难解。而这,才是人之常情。”

一如我并不懂该怨恨还是感念曾引以为高山流水的金光瑶。

一如你与魏无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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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可逆不可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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